一年之期

顧老夫人當初也是上過戰場的人，年近七旬身子骨依然硬朗，和一般的老夫人喜歡整日裏待在府中不同，平日裏沒事也喜歡出門溜溜，去茶樓聽聽書，去郊外爬爬山。不過倒也有一個許多老太太都喜歡的事，那就是燒香禮佛，並且每月的初一十五，那是雷打不動的會去寺廟上香。

陸書儀一來本就閑著無事，二來經過穿書這一遭，對鬼神之說也不像之前那般否定，所以顧老夫人出來禮佛，陸書儀十有八九也是跟著一起的。

過去的日子裏，陸書儀的許願不外乎自己的親人身體健康、一生平安，這次她雙手合十，虔誠的祈禱，心中默念：“希望佛祖保佑，接下來信女和顧承安和離順利，在以後的日子也一切平平安安，順順利利。”

默了一會兒，陸書儀覺得自己的祈禱似乎還不夠真誠，又在心中補上一句：“如果一切順利，信女願吃素一年。”

祈禱完，望著佛香縷縷，陸書儀心中突然多了幾分淡淡的愁緒。

陸書儀的想法，顧老夫人是丁點兒不知的，見她睜開了眼睛，含笑道：“我們回去吧！”

陸書儀點了點頭，上前扶著顧老夫人慢慢往外走。

陸書儀一路上都沈默著，一言不發，饒是沒有成人心智的顧承安都發現了她的不對勁，有些擔憂的問道：“夫人，你是哪裏不舒服嗎？”

陸書儀擡頭，正好對上顧承安的目光，他眼中的焦急與心疼明明白白，陸書儀抿了抿唇，順勢應下來道：“許是外頭有點冷，回府便好了。”

顧承安信了，直接講身上的披風取了下來，小心翼翼地把陸書儀裹好：“都怪我，已經入秋了，該命人準備好湯婆子的。”

陸書儀勉強勾起一個笑，心中卻有幾分悲涼，顧承安你個傻子不要對我這麽好，我怕我到時候舍不得……

禮佛後又過了一些日子，眼看著就要到了當初說的一年之期，陸書儀忽略了心底的那一絲不舍，思忖著該如何同顧老夫人開口。

沒讓陸書儀猶豫太久，這天吃完早飯之後，顧老夫人尋了個借口把顧承安打發出去，又命下人退下，陸書儀心中隱隱感覺，顧老夫人這是要攤牌了。

果不其然，待到屋子裏只有她二人，顧老夫人悠悠開口：“儀兒，當初你嫁進來的時候，老身就對你承諾過，一年之後若是承安無法恢覆，就替你做主和離。”

老夫人看向她，語氣平淡無波：“那你現在，是要和離還是繼續過下去？”

陸書儀曾經以為自己會很堅定的說出和離兩個字，可真到了這個時候，話到了嘴邊卻總是說不出去。

“不要急，想好了再告訴我，我這個承諾，永遠有效。”

從老夫人院子裏出來以後，陸書儀頗有些失魂落魄，看著在院子裏無所事事的顧承安，突然有幾分迷茫。

離還是不離？這是一個問題。

若是 不離，就要和顧承安過一輩子嗎？他們之間，並沒有夫妻之情，有的是朝夕相處的親情友情。

若是選擇和離，無疑會遇到許多勸阻，可她有老夫人的支持，只要她想，和離是一定可以的，無非是過程有幾分波折。

但是，她的名譽、顧承安的名譽、甚至於定北侯府的名譽，都定然會受損，她自己的名譽可以不在乎，卻無法不在乎顧承安和定北侯府的名譽。

捫心自問，她真的可以那麽自私嗎？

因為她的堅持和離，眼看著顧承安和定北侯府被人嘲笑，縱然沒人敢在明面上說些什麽，可私底下的閑言碎語是少不了的。

比起生活了十幾年的陸府，顧承安和老夫人的偏愛，讓定北侯府更像是她的家。

少有的，陸書儀失眠了，一夜間翻來覆去，直到天際間泛起了魚肚白，才勉強睡去。

在顧承安莫名的堅持下，他們這一年一直是睡在一起的——蓋著棉被純聊天。

陸書儀情況這麽不對勁，顧承安也能感受到，待到天一亮，顧承安便輕手輕腳的起身，早飯也沒用，直接去了顧老夫人的院子。

顧承安憂心忡忡又滿是疑惑：“夫人她這些日子都好奇怪，昨天晚上更是一晚上沒睡著，是發生了什麽事嗎？”

顧老夫人溫柔的摸了摸他的頭，不願讓他知道太多，他的承安只要一直快樂就好，顧老夫人選擇撒了一個善意的謊言：“因為儀兒過些日子要出趟遠門，她舍不得我們啊！”

“出遠門？我陪她去就行啊！”

“不行，只能儀兒一個人去。”

在顧老夫人眼中，陸書儀是定然會走的，無論早晚。或許會有人為了定北侯夫人的名號選擇留下，可那人絕對不是陸書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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